编者按：曾在全国各类数学竞赛中多次获奖，更是凭借2021年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预赛第一名的成绩“刷爆朋友圈”。bat365中国在线平台官方网站“学生年度人物”、北大数院学生会主席、球类与极限项目兼长的高能运动少女……她的身上贴着许多光彩夺目的标签，可吴清玉笑着说，这些都不准确。嗨，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吴清玉，一个快乐女生。
掐点交完作业的吴清玉伸了个懒腰，此前的周末，她负责筹办的学生会“真人RPG”（一种电脑游戏）与分系讲座活动圆满落幕。看了看表，已近6点，一整天的课业与紧锣密鼓的学生工作终于结束。她想起了那阵子数院同学们挂在嘴边的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
“一问舍友，预赛截止日期就是周三早晨8点，赶紧报名开始做题。”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室友醒来下床，看到的是趴在电脑前刚刚答完最后一题的吴清玉。而这份压线交出的答卷，取得了112分（满分120分）的惊人成绩，不久后经主办方公告为此次预赛全球第一名。
聊到这儿，吴清玉腼腆地笑开了，“其实没那么厉害。我身边不少同学，估摸着已经写完的题分数差不多够通过预赛就停笔了，就我憨憨地全给做完了嘛。”
谦逊与自信在这个爽朗爱笑的东北女孩身上融洽共生。虽然坦言会为“全球第一”的荣誉刷屏朋友圈“感到挺不好意思”，吴清玉依然在思量过后接受了阿里达摩院对她的采访。
“因为看到外界宣传强调‘最高分是个女生’、‘第一名居然是个女孩子’……诸如此类的措辞。如果能借由这个契机，在帮助打破‘女性不擅长数学、不擅长理科’的刻板印象这件事上产生哪怕一点点微小的影响，都会令参加这次比赛更有意义。”
从小学开始接触奥数，高中投身数学竞赛的成长经历让吴清玉深深理解作为一个女生，在热爱数学这件事情上所需要面临的由性别符号带来的额外阻力。“质疑的声音日积月累，难免会消磨热情，”吴清玉惋惜地回忆起曾并肩战斗过的许多女同学，“当大家都告诉你，女生和男生在数学天赋上是有差距的，女生不适合学数学，你得有多坚定才能不动摇，不去自我怀疑？数学本就艰深，不自信的话很难学下去。”
吴清玉确信，每个对数字怀抱浪漫憧憬的人都可以学好数学。而她自己，就是例证。高考数学148分的成绩对吴清玉而言是个遗憾，“应该拿满分的，不晓得2分扣在了哪里。”
大二下学期起，她跟随冯康计算奖得主胡俊教授进行有限元问题的研究，并在去年三月份完成了任意维空间中单纯型网格上的任意阶连续协调有限元空间的构造。该成果解决了有限元领域长达五十年的猜想。
阿里的采访以视频形式发布在B站，标题是“女生也能学好数学！”，截至目前，已近三十万播放量。在两千余条的评论和弹幕中，不乏“从小确实听着那些话长大，泪目”“很受鼓励，姐姐好飒”……善意的回应将吴清玉寄予其中的信念与力量具象传递。
“野蛮”生长
出生在吉林长春的吴清玉有一对“非典型”爸妈。“放养，完全是放养。还嫌不够，我妈喜欢亲自领着我玩儿。”
有别于大多数人对“学霸”往往精于学习而不爱运动的心理预期，从“三大球”到滑冰游泳，吴清玉几乎“无所不通”。
小学一年级，开学不久的一堂体育课上，当着全班同学面儿，吴清玉麻溜地蹿上了一根足有三四米长的杆子。提及童年壮举，她笑得停不下来，表示都要归功于妈妈日常的“亲身教学”，“你能想象吗？我妈会教我怎么爬云梯、怎么帅气地单手撑过栏杆”。在吴清玉的记忆中，儿时的膝盖总是像抹了迷彩，青一块紫一块，为每次好奇的探索留下短暂的勋章。
“我爸喜欢安闲舒适的生活方式，周末的时候，他常常会沏壶茶，打开电视带着我看体育比赛，一看能看一整天。”在父母的双重影响下，吴清玉以茁壮的姿态，在广阔的空间里不断试探新的边界，横冲直撞，野蛮生长。
大一时，吴清玉作为首发队员，随队取得了北大“新生杯”男排冠军。
根据“新生杯”比赛规定，由于男女生体能差异，男性球员不可参与女排比赛，但允许女性球员加盟男排队伍。显然，女性身体力量的相对较弱使得任何一支选择将女队员加入阵容的男排都无异于“自断臂膀”。“学长学姐们看中了我的稳定性，我的弹跳力也很不错哈哈哈”，吴清玉解释道，酒窝里漾开骄傲。于是，“新生杯”的赛场上，这位数院女排的核心主力从女排小组赛蹦跳到男排淘汰赛，一路挑杀拦截，最终站上了冠军的领奖台。
如今每年新生入学，吴清玉都会帮着训练男女排的新队员，也曾作为bat365中国在线平台官方网站排球普通学生代表队队员，多次随队斩获市级排球赛冠军。
“最近不敢打了，因为上学期在休息不足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参与训练，撕脱性骨折了”，吴清玉吐吐舌头，“受伤那段时间不太好过。那学期课选得也多，在寝室躺了一个多月，特着急。后来能下床了立马拄着拐杖到处跑，拄着拐上课，拄着拐去学生会活动现场……哦对，还拄着拐考完了丘赛预赛”。
“丘赛”，即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是国内最高水平的数学竞赛之一。顺利“拐”过预赛的吴清玉最终在清华大学举办的决赛中摘得“应用数学与计算数学方向”银牌。
吴清玉说，康复未久的脚踝暂时还不适应排球对弹跳的高强度需求，因此近来她调整了自己的运动内容，开始尝试素质拓展项目与跑酷。“去年的天梯和攀绳（素质拓展项目），我都是第一。”通常女生完成攀绳需要五十秒以上的时长，而吴清玉的成绩则是三十秒出头。
尽管学习与工作已填满日程表的所有角落，也受过竞技体育带来的伤痛折磨，吴清玉依旧热情不减：“这些都能够帮助我复健，逐步锻炼、恢复到最佳运动能力；何况，它们都太好玩儿啦！”
窗外的五四操场传来一阵阵年轻的呼喝，阳光下女孩仰起头笑眯眯地甩甩马尾，望见远方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的自己，快乐又勇敢。
为别人“做具体的事”
“数学才女、年度人物……其实一直以来，我对这些标签都没有什么‘实感’。我是很简单的一个人，就希望身边的人认识我，是基于我为他们所做的某件‘具体的事’。”
高三时，吴清玉凭借优异的竞赛成绩通过bat365中国在线平台官方网站自主招生，获得了预录取资格，高考的压力相对降低。她便主动承担起班级里的大事小情，校园里处处是她的身影——“学习委员开会我去，生活委员开会我去，体育委员开会我去，班长开会还是我去。同学们都在专心冲刺备考嘛，我能帮着多操心一些事儿真的很开心。”
与耀眼的奖杯和名次相比，为别人“做具体的事”似乎才是吴清玉成就感的至上源泉，也是她认为最高级的自我实现。
先后担任数院学生会文艺部部长、主席、带班辅导员、班长、院学生会常代会会长、团委副书记等职务，吴清玉始终活跃在学生工作的第一线。在她的统筹协调下，“数学文化节”、“模拟期中考”等多个品牌活动走出数院，受到了全校师生的广泛关注与喜爱。新冠疫情令部分传统活动的举办困难重重，吴清玉就因时制宜，改革创新，推出原创活动“手算积分大赛”、“真人RPG”等。
成为学生会主席，对吴清玉来说，从来不是拥有一个煊赫的头衔，而是意味着守住一道底线。“任何一项工作，任何人都可以临阵退缩，我不可以。”
2020年末，数院招牌活动，也是北大师生的热门打卡项目之一——“双旦晚会”由于疫情形势变化而被迫临时取消。经学生会成员们讨论后决定以H5推送的形式创意呈现晚会，以弥补大家的遗憾。临近发布日期，负责制作H5的同学出了些意外状况，吴清玉紧急接手，在网上联络相关第三方平台。“雪上加霜”的是，对晚会内容理解不足的设计师作品质量难以达到预期效果。万般无奈之下的吴清玉查找教程从零起步，自学秀米设计。最终H5如期上线，数院的“双旦”传统得以在疫情影响下顺利延续。“我得给大家兜着底儿”，吴清玉眼神清亮。
自诩为一名资深“反内卷人士”，吴清玉秉承着“绝不拧巴”的处世哲学：“知识学会了就好。与其耗费太多时间去‘卷’一个完美的分数，不如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我所热爱的工作上。”
作为带班辅导员，倾听学弟学妹的烦恼，尝试为晚辈后生答疑解惑；作为学工干部，服务师生搭建桥梁，将文体活动办得活色生香；作为朋友，吃火锅时记住整张桌子的口味，把食材耐心涮好再逐个投喂。纷忙紧密的生活中坚持为旁人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是吴清玉正在实践的关于“热爱”的具体细节。
与世界和解的“乐天π”
受访的两个多小时里，吴清玉的笑容几乎没有一刻离场。
数院学生会每年都要评选几位“风云人物”，评选标准“不大正经”，评选方式公开透明。吴清玉曾光荣入围“o泡达人”与“体坛先锋”，但熟悉的她的人必定不吝于将“乐天π”的桂冠也一并加冕。吴清玉的小宇宙里环绕着一种奇特的磁场，能够从周遭环境源源不断地汲取滋养，转化成幽默搞怪的快乐能量。
“朋友圈喜剧人”是同学们谈起吴清玉时的高频词汇。起初只是偶尔在朋友圈里“放飞自我”，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旺盛的分享欲和毫无包袱的玩梗自黑无形中消解了与相对陌生的同学们之间的疏离感。特别是开展带班辅导员工作时，因“学姐”这层身份而产生的距离在吴清玉朋友圈里鲜活有趣的记录与表达中悄然拉近——原来她不仅是厉害的学霸师姐，也是会常常坐过甚至坐反地铁的大迷糊，想必是很好相处的人吧——信任随着时间推移默契累积。
快乐并非总是持续线性增长。大三时，甫任学生会主席的吴清玉感到学业规划与学生工作的多重压力抵达峰值，以山呼海啸之势扑面而来。“状态崩得很快，”吴清玉回想起那段低迷的日子，唏嘘不已，调笑着举起手机展示自己解开郁结后分享给继任学弟的十八字箴言“好好学习、认真工作、心理健康，三者不可兼得。”
打球出汗无疑是吴清玉钟爱的解压方式，腾挪飞跃中将负能量驱离胸腔。运动场之外，她主动寻求心理疏导，退了几门课，调整心态接纳自己的不足，与够不着的刻度线积极和解。
“在北大，优秀的人太多了。你走在路上，也不知道旁边路过的哪一位看着平凡低调的同学就是某方面天赋异禀的大佬。我做辅导员时，就常和学弟学妹们说，不必事事与人争高低，不要为难自己。要克服自卑，得先学会认识自己的特长和优点。我从小计算能力就不好，暴力展开的时候容易算错数，这事儿一直挺困扰我的。但是我思维跳跃性强呀，这是我的长处。我也超膜拜能把绩点刷满的大神，但是做不到也没关系，我沟通协调能力强，我可以在学工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多做贡献呗。”
虽然努力与幸运通常双向奔赴，但悦纳自我是学以成人的基础。学会快乐，是一门需要终生学习的课程。
学术、竞赛、学生工作和运动，24个小时如何排列组合妥善分配是吴清玉每天都要面对的一道超难度数学题。善于“苦中作乐”的她开发出一套别出心裁的解题思路：“我的小伙伴们称之为‘储存式睡眠’”——充分利用假期和碎片时间补觉，养精蓄锐，把睡眠“储存”起来。
“大家对我的印象大多很跳脱，觉得我一点儿不像个学竞赛的，成天嘻嘻哈哈，太不严肃。”吴清玉对此欣然接受，“我是一个蛮享受生活的人”。嗑cp、追综艺，玩桌游，看直播……吴清玉爱好多，爱热闹，理想生活是大力发扬快乐主义精神，先乐带后乐，早日实现亲朋好友的全面共同快乐。
“北大”是一个形容词
吴清玉说，“北大”是一个形容词。来北大是一个吴清玉没有经过太多考虑就做出的决定。“对学数学的小孩来讲，北大数院就是朝圣地。”
无论是国内数学界毋庸置疑的“第一专业”王冠，还是数院“黄金一代”前辈们的传奇，都散发着无可抗拒的吸引力。与其说选择了北大，不如说吴清玉最初是选择了北大数院。
来到北大之后，吴清玉开始对这座园子有了具体的印象。“我很难明确地描述北大带给我的感觉。只是走在校园里，你会感到一切都‘很北大’。这里非常自由、能包容千奇百怪的可能性，有新的思想和改变不断出现。这里有不死的理想主义，这里的人不会以世俗标准去衡量他人成功与否。大家通常只会为自己认为有意义或者有趣的事儿努力。这里有很多人关心世界，关心国家，有特别强的社会责任感。”
吴清玉思索了一会儿，总结陈词：北大是不能被总结的，它本身就是一个磅礴深刻的形容词。
大二下学期，吴清玉选修了一门名为《泛函分析》的课程。数院的学生中关于这门课流传着一句戏言：“泛函分析心犯寒”。课程艰深，吴清玉的最终结课成绩并不理想。但是她依然认定《泛函分析》是她所学过的最好的一门课。
“它将我之前所学习过的数分、高代、实变等知识用统一的框架串联了起来，并在此基础上给出了一些非常精妙甚至可以说是神奇的结论。”这门课程令吴清玉着迷。她从中得知了自己学习数学的目的，“在闻道的同时收获成就感与快乐，而不是纠结于考试结果和课程得分。”
拒绝成为悬浮的“榜样”符号，尝试与他者构筑具体的联系，不畏惧剖白并保持热烈，是吴清玉独特的存在方式。
在北大数院，有这样一个姑娘——她像温暖的小太阳，蓬勃有趣，正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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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bat365中国在线平台官方网站学生工作部、视觉中国
采写：葡萄
